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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裕:我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办错案

本站发表时间:[2019-09-11] 来源:京检在线 作者:

  人物小传 

  李天裕,男,1948年8月生,汉族,1969年2月参加工作,1972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中国必威体育:大学法学本科毕业。1982年2月入职北京市人民检察院分院,2008年12月退休。退休前任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检察委员会专职委员。他曾被最高人民检察院授予“全国检察机关人民满意的检察干警”称号,被北京市授予首都精神文明建设奖章;曾两次荣立个人二等功、两次荣立个人三等功,他带领的办案团队曾荣立集体一等功3次,集体三等功1次。

  访谈节选 

  “初到检察院,我后悔死了”

  请您谈谈您是怎么样来到检察院工作的?

  李天裕(以下简称“李”):文革结束后,大批复转军人充实到公检法机关。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按照党中央的要求、共和国的需要,从部队来到刚恢复重建的北京市检察院的。

  我被分配到公诉处,从书记员做起。当时我对什么是“检察院”并不清楚,仅是做过敌工、必威体育:、监察等工作的父亲告知了点简单知识。上班第一天,我的师傅让我“看卷”。我翻了翻卷宗,不得了,件件都是人命关天的重大刑事案件。当时就觉得心里发毛,有点喘不过气。上班第一周的周末,处长让我去监督死刑执行,我心里发怵,觉得自己干不了这行。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去了。又过了几天,我发现公诉处办的都是大要案,责任大、压力更大,精神高度紧张,我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后悔死了,只想赶紧调离检察院。

  不过您后来不仅没调离检察院,还一直在公诉等办案一线工作,这中间有怎么样的思想变化呢?

  李:这确实是件“怪事”。我想最主要的是同志情吧。了解到我的思想状态后,当时的老处长王永江、张凤阁,带我的师傅张素华,内勤侯湘兰等在工作上、生活上给了我很多帮助和关心。一位政工部门的老同志对我说,公诉处太重要了,全院的老大学生都分在这个处。再一个,就是我的初心,从加入少先队时就铭记于心了,就像第一版少先队队歌唱的那样“时刻准备着,我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初心依旧,再就是这么重要的使命让我开不了口说要调走了,我咬着牙干了下去,一干就是30多年,并且越干越好。

  “我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办错案”

  您从检三十多年,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李:我最在意,也是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办错案。因为分院办得案子很多都是命案,大多数的案子都是无期徒刑及以上刑罚。相对而言,判无期还不是那么可怕,最害怕的是判死刑。错一个案子,承办人是要背一辈子的。看了呼格吉勒图案件、佘祥林案等错案的纠正,我暗暗庆幸,庆幸自己在办案中兢兢业业。在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之际,我可以非常骄傲地对祖国说,我是一个合格的检察官,我没有办过错案,特别是命案。

  您刚入门时有没有老一代人带您?当时是怎么样一种情形呢?

  李:老一代检察官在带我入门时,问我为什么要学历史呢?我说要以史为鉴。当时带我的师傅是张素华,她经常给我讲某地办了错案,让我们学习其中的经验教训,其中有几个错案我现在依然印象很深。有个很早时候办的强奸案,经过几级审查之后发现抓错人了。当时的承办人每每谈起这个案子,都说“万幸,万幸”。为什么呢?因为这个案子当时已经到了法院审判阶段,很有可能判重刑,无期徒刑以上也是有可能的。让一个清白的百姓无辜蒙冤,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想想都害怕。所以我们要搞明白,案子究竟怎么错了?关键在这儿。

  错案学习跟学生时代的错题集很类似哈,那么您学到了什么?

  李:要学会鉴别错案。不能等自己错了才去总结经验,得从别的错案中总结。要研究别的案子错在哪儿了,把他的教训转化为我的经验,那我们在办案中就能少犯错误了。

  您是如何做到“零错案”的?

  李:最主要是认真,要有责任心。别人说我办案特细,其实也有道理,办案讲究的就是捕捉蛛丝马迹,这可是办案过程中的“黄金”呀。一个案子厚厚的一沓卷宗,有时候往往就是一页纸或者两页纸中发现的问题,就可以定一个案子是对是错。

  “我们出庭宁愿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

  您是法庭上的“常胜将军”,您在办案或者出庭时,有什么技巧或秘诀吗?

  李:心态问题是放在首位的。有的公诉人出庭怕辩护。但我们部门内部的信条就是“我们(公诉人)出庭宁愿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公诉人在法庭上就应该像战士在战场上一样,就是要敢于拼刺刀,要敢于让刺刀见红。要找准法律依据,摆清事实,善于运用证据,让对方哑口无言。

  工作当中,您有什么目标或者标准吗?

  李:我当处长的时候,给我部门的检察人员定了一个“三无”目标,“无无罪判决、无违法乱纪、无重大责任事故”,当时也确实达到这个目标了。我经常跟办案人员说,我们办案,第一是程序、第二是程序、第三还是程序。一生经历了八个立功,四个个人功,四个集体功,其中有三个是集体一等功。我特别骄傲的是集体立功,因为办案的功劳是集体的,单个检察官不可能完成完美的办案,尤其是面对关联多、案情复杂的串案、重案时。

  有没有让您印象特别深刻的案子?

  李:我们办案团队的第一个集体一等功,是办理沈太福贪污案、李效时受贿案等多被告人系列关联案件后组织颁给我们的。那时可难了,全公诉处的主力都上阵办案,检察长金珂、马剑光、伦朝平和我们一起办理案件。我负责两个庭的出庭公诉工作。最终排除万难,胜利完成案件办理。经过激烈的法庭辩论,嫌疑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判决。当时,我的书记员马全暗暗地给我竖了大拇指。走出法庭后,他给我递过来一瓶可乐。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喝可乐。

  请您谈谈对新一代的检察人的寄语?

  李:毛泽东曾跟我们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所以今天我也想把这句话说给新一代检察人,“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希望你们做共和国合格的检察官,为共和国的五星红旗增光!

  采访手札 

  李天裕老先生生于1948年,也算是新中国的同龄人。采访他之前,他让我猜他是哪里人。面对德高望重的检察老前辈,我有些紧张,照实跟他说“我听不出来”。老先生打趣说,他生长在一个革命军人家庭,少时便跟随父母南下又北上,于是造就了他的“南腔北调”,自然也不好辨别他是哪里人。这一个简单的玩笑,让我局促的心迅速安定下来。建国伊始,百废待兴,少时的他吃过很多苦,也得到过很多历练。采访他的半天时间里,分分秒秒都能都从他的言谈举止间感受到一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他记得第一版少先队队歌,在采访中欣然哼唱起来,他说那首歌让他的奉献初心开始萌芽;他说他这一生,最怕的就是错案,说这句话时连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讲到他曾经办理大要案时的情景,老先生神采奕奕,瘦削的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谈起他别出心裁的出庭小技巧,老先生眼睛中也有几分小得意,说到兴奋之处,他的腰板就挺得更直了。他很郑重地说“我很庆幸也很骄傲我没办错案,我是一名合格的共和国检察官”。我想,不悔初心,说的就是李天裕老先生这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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