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登上飞机时，兜里只有往返机票和普吉岛两晚住宿的订单。出发前两天才将目的地由瑞士改成泰国，既无攻略也无路线，更没想过要去学潜水。在芭东海滩溜达了一天，阳光沙滩比基尼,浮潜酒吧人妖秀，再没什么新鲜的了，这才灵光一闪：学潜水吧。

　　泰国有很多潜店，虽然听说涛岛的价格最便宜，但距离普吉岛比较远，需要先坐飞机到苏梅岛，再坐船过去，实在划不来。朋友推荐了几家普吉岛当地的潜店，奈何春节期间十分火爆，此时报名为时已晚。关键时刻，万能的淘宝再次发力，竟然让我淘到一个2月1号至3号的名额。就这样，丝毫不做作地开启了我的潜水之旅，学之前还去斯米兰悠哉哉玩了一天。

　　我这次考的是PADI(国际专业潜水教练协会)的OW（开放水域潜水员）证书。潜水证书分OW和AOW两种，OW是初级潜水证，可以下潜到水下18米，AOW是进阶开放水域潜水员，也就是高级证书，持有这项证书可以下潜到30米，最主要是可以夜潜。当然，我们所能接触到的休闲潜水极限也就40米，跟水下勘探、打捞、探险那种专业潜水没有可比性。OW课程包含三部分：理论知识，平静水域潜水和开放水域潜水，一般需要3-4天时间。我报的这个班是三天的课程，第一天上午学理论，下午在泳池里学习水肺技巧，后面两天则是乘船出海到皇帝岛附近进行开放水域潜水技巧练习、应用和考核。小班授课，一名教练只带一至两名学员，每天有车到酒店接送，出海的两天还提供午餐，教材和装备都包括，总的费用是2800块大洋。

　　理论课上先讲潜水必须具备的原则、观念和条件，教我们的中国教练用他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传授了海水里的一百零一种死法。然后，他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来学潜水？我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对呀！我为什么要学潜水？我是来游山玩水的，咋还玩上命了呢？一念至此，顿生悔意，弱弱地问，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教练似乎很满意，弹弹烟灰，漫不经心来一句：听我的话就不会死。我的恐惧是有根据的，因为我不会游泳。虽然背着气瓶潜水，不需要在水面换气，也不考验泳姿，但是水肺潜水员是要求有基本的游泳技能，要能在不借助任何辅助器材的情况下完成漂浮10分钟和连续游泳200米。对不会游泳的人而言，学潜水最难的，是克服恐惧。当你沉在水下十几米的地方，不论是有意的无面镜呼吸、呼吸管排水练习，还是不期而遇的突发状况，不会游泳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开始紧张，一旦恐慌，就特别容易呛水。虽然有教练陪同，溺亡的可能性不大，但以我个人的真实经验，那种濒死的感觉并不美妙。

　　和我一起上课的，是一位有备而来的男同学。教练讲深度、压力和空气体积、密度的关系，他说简单；讲中性浮力、耳压平衡、逆向阻塞，他说懂的；讲浮力调整装置（BCD）、潜水镜、气瓶和配重，他也知晓……。没提前做功课的我，总是跟不上他们的节奏，问出来的问题也常被教练和这位男同学联合鄙视，汗颜得很。可一想到这些知识到了海里都是救命用的，面子再大大不过小命，我秉承孔老夫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祖训，硬着头皮，反复地“不耻上问”。年轻的教练耐心有限，偶尔起急，同桌的男同学也帮腔，我就憋闷了。忆起雁栖湖溺水的经历，我想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便问教练，如果下海之后我忘记动作，会不会沉到海底。教练还没发话，机智的男同学又开启抢答模式：“没那么容易沉底的，人有浮力，死了的人都漂在水面上。”这种搓火的话听着真得很容易炸，我想都没想就直接怼了回去：死了漂着那是浮尸，人沉不下去怎么会死？说完，世界安静了。空白了几秒，然后，教练不急了，男同学也消停了，终于又能愉快地学习了。

　　所有的潜水技巧都是先在泳池里学，这对旱鸭子来讲，好处是脚踏实地就不会太害怕，可一旦遇到困难就会忍不住往水面窜，而急速上升正是潜水必须克服的大忌。OW要掌握的技巧不算多，学起来也不太难，教练讲一遍再演示一遍，大多数都能照着完成，唯独有面镜排水这一项难住了我。跪在池底，拿下面镜，再戴回，然后在水里用鼻子呼气将面镜中的积水清除。尝试了好几次，每次都以呛水告终，好不容易勉强成功一次，再重复时又呛水了。实在不想再喝泳池里的水，只能求饶，眼看着天色渐晚，已经学完的男同学也在岸上等着收摊，教练这才放过我。

　　第二天乘船出海，心里惴惴不安，脑子里不停温习动作要领。这次换成泰国教练一对一带我，他不会中文，也不会英语。我一个劲儿让总教练跟他交待清楚，我不会游泳，不要勉强我完成动作，一定要把我活着带出海面。穿戴整齐，我正准备跨步入海，教练一把拉住我跟我比划手势，我这才发现自己忘记给BCD充气。吓得我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直穿后脑勺，背着沉甸甸的气瓶，腰上拴着四个铅块，又不会游泳，这样直接跳下去，应该可以一站到底吧。泰国教练很温和，第一次下潜也不要求我做动作，就带着我在海里游来游去，追赶鱼群，调戏乌贼，看蜿蜒盘旋的海蛇，绕着珊瑚礁找寻色彩瑰丽的海鱼，提醒我避开隐藏在里的海胆。当我适应了水下环境，可以在海里自在遨游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学潜水了。它打开了一扇门，让我发现大海不只是一片深蓝，而是五光十色的无边世界，这里有数不尽的斑斓生物，有洋流漩涡，也有地势起伏，这里寂静无声，却又生生不息。深潜入海，我才知道悬于水中不浮不沉是何种体验，我才知道像鱼儿一样徜徉海底有多自在，我才发现这世间还有如此之多的美妙尚不曾遇见。

　　OW证书不是什么正经的考级，证书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已经达到具体的训练目标，让潜导和潜伴了解自己的技能水平，在选择潜水海域、制定潜水计划时也有个参照。潜水作为一项休闲运动，量力而行才能确保安全，才有乐趣可言，证书就是为了看看自己能去哪片海玩耍。最后的最后，给想学潜水的朋友们两点提示：一个是先学游泳，上面讲过了；另一个是准备一套水母衣，潜水服都是短打，相信我，不论你用的防晒霜多高级，都会晒出斑马线。

　　（作者单位：北京市昌平区人民法院）